大明江山 第五章 讨饭原来也有这许多讲究

       朱元璋思得破敌之策，将城外安排好了，一人一骑趁夜潜回濠州。
       郭子兴和孙德崖二帅同军师正于城上眺望，夜色中隐约闻听有马蹄声奔来，急忙喝令弓箭手准备。
       朱元璋奔至城下，高声叫道：”城上元帅在否？我是朱元璋，朱重八是也。快开城门。“
       城上几人大喜，连忙赶下城去，催促军卒开了城门，迎入朱元璋。
       朱元璋于灯火中见这几人俱显疲惫，知是牵挂城外战事，不由心生感佩，连忙拜倒。
       孙德崖去望城外看了一看，不由心惊，问道：”怎么只你一人回城？“
       郭子兴扶起朱元璋，连声说道：”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。“言中尽显怜惜之意。
       贾炽说道：”你在城外这几日，大帅可谓度日如年了。孙元帅和戴军师亦都每日牵挂。“
       朱元璋回道：”元璋心知各位必然牵挂，而那时苦无破敌之策，因此不敢轻传消息。此元璋之罪。”
       贾炽哈哈一笑，问道：“听你这等话，今日莫非是已有破敌之策了？”
       二帅大喜，连同周边兵卒听得贾炽这话，俱都伸长了脖子来张望朱元璋。
       朱元璋回道：“正如军师所言，今元璋侥幸思得破敌之计，恐有甚纰漏，特回城请元帅及军师议决。”
       戴敬贤笑道：“如此说来，不枉我几个苦等数日了。是什么计策，说来听听。”
       朱元璋一时兴起，说道：“元军虽然势大，今已被我看出破绽，破之其实不难。败贾鲁，救濠州，便只在今夜。“
       众皆大喜。
       郭子兴拉起朱元璋说道：”且不忙。回府说吧。如此大事，岂是三言两语可定。“
       几人回帅府坐定，上了茶，朱元璋起身再拜。礼毕，几人都向朱元璋望过来。
       朱元璋说道：”元军不堪我之惊扰，分做了前后两寨驻扎，虽使我不敢轻动，便于他休整，但其前后分离，一人一心，于我却有了可乘之机。“
       贾炽拍掌大笑，连说了三个”好“字。
       孙德崖问道：”莫非贾兄已然猜出元璋计谋？说来听听。“
       贾炽指一指朱元璋，说道：”我说了无用，我们还是听重八说吧。“
       朱元璋略一思索，说道：”今可即刻筹措柴草，堆在敌寨之前，丑时一过，寅时准时点火，这火光足要照耀一二十里，务必使贾鲁在后寨能够看到。他见了这大火，必定心疑是前寨生变，岂会不发兵来救？我则寻隙击其后寨，放火焚烧，见我后边火起，城中可尽力杀出，前后夹击。其时元军前后大火，却相互难以救应，我趁乱取事，必破元军。“一边说一边掏出石子于几案上布阵推演。
       贾炽拍掌笑道：”好计。其两寨相距十里，突见大火，由不得他不疑心。“
       戴敬贤说道：”有了计策便好，这元军又不走，何必非在今夜？如此仓促。”
       朱元璋回道：”只是今夜可行，不可稍缓。我于城外俘获一名信使，得知元军贾鲁传令彻里不花，约定明日围城矣。“
       几人不免大惊。
       戴敬贤说道：“我濠州居然如此危急。只是这一时之间如何措办得这许多柴草？“
       贾炽说道：”城中粮草尽可拿去起火，待破了元军，其十数万人之用将尽归濠州。“
       当下命人即去安排，这才都宽了心。
       贾炽问道：”出城数日，游走于敌军之间，实属不易。伤亡不会少吧？“
       朱元璋回道：”我自城中领了众兄弟出城，当然格外用心。但大小交锋十余次，还是伤亡了一百八十二名兄弟。“
       贾炽笑道：”使探马搜寻了方园数十里，不见你营寨，岂不令人心寒？“
       朱元璋也笑道：”军师当我全军覆没了吗？我是化整为零，每五十人作一队，每十队作一营，依鼓声相聚，以赤旗为令，教元兵奈何我不得，日夜骚扰，终使他分作前后两寨。“
       郭子兴奇道：”数千人出战居然不做营寨，忽聚忽散，这是什么战法？“
       朱元璋回道：”讨饭那些人遇到乐善好施的大户，往往暗中传讯，都去他家乞讨，为求别人遇到好事能够惦记自己。后来见人家厌恶了，没有好脸色，便都散去，各寻生路。如此而已。若时刻都聚在一处，谁也讨不到一口吃的。“
       众人相视大笑。
       贾炽指着几案上石子笑道：”这些石子也是大有用处。“
       朱重八道：”大户多有养狗，而恶狗专欺破落人。是以每到一处，必先习知哪里能去哪里去不得。“
       孙德崖连声称妙，问道：”今晚这诱敌之计，莫非也是从讨饭处得来？“
       朱元璋回道：”今晚元军前寨灶房起火，使我想到一件事。那时有户巨富之家鱼肉乡里而一毛不拔，众人饿的很了，决意去斗一斗他。使一人在夜里趁其不备溜入厅上，打翻烛火烧着了帷幔，致使前厅起火。那家人都去救火，被人突入后宅去粮仓抢了粮米出来，暂时保得性命。那大户老爷见这些人无名无姓，无家无业，也只能作罢，终于算是施舍了一回。现在想来，这岂不暗合兵法声东击西之计。“
       戴敬贤笑道：”还合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法。“
       贾炽也笑道：”想不到讨饭居然讨出这么些门道来，妙哉！“
       戴敬贤忽的说道：”我今烧了粮草，而贾鲁若识破我计并不起兵，当如何？“
       几人止了笑声，不觉愣住。
       戴敬贤环视众人，之后起身说道：”元璋之计倒也想的周全，唯恐贾鲁按兵不动，那时内无粮草外无救兵，则我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矣。“
       孙德崖接道：“军师之言甚是。”继之望向郭子兴，又问道：“若果真如此，该如何是好？”
       贾炽略作思索，缓声应道：“我放火之后可登城瞭望，若久不见贾鲁起兵赶来，可尽起城内兵马去战朵儿花，双方近十万人马鏖战喊杀，由不得贾鲁不起兵来救。那时，元璋仍可居后放火。若此，前后起火，贾鲁要救朵儿花，朵儿花要救贾鲁，其军如何不乱？他军若乱，便是我可乘之机。”
       朱元璋应道：”回来路上我曾想到于此，大致与军师相同。我再要汤和领一百骑同我前去，专杀贾鲁。擒贼先擒王，贾鲁若死，其军安能不破？“
       郭子兴起身说道：”今夜就依元璋之计行事，不必再议！事无万全，有破敌之望总好过坐等待死。“
       贾炽说道：”此为正论。“
       孙德崖与戴敬贤亦都称是。
       议决，朱元璋同汤和率百骑去汇合丁辽，城内也都各自准备。
       当夜寅时一到，果见濠州方向突起大火，越烧越烈，火光冲天。
       汤和受朱元璋之计，率百骑奔至贾鲁军寨近前，杂声喊道：”濠州军突袭前寨，朵儿花将军请元帅发兵来救。“来回奔驰数遭而返，夜色中守寨元军也难辨其真伪，急去报给贾鲁。贾鲁于睡梦中闻报惊起，披衣出账来看，果见前方烈焰张天，急忙升帐，调兵遣将去救朵儿花。
       朱元璋伏于一侧，见寨中军马持续涌出，心中大喜，略等得片刻，心觉其前军已经去远，乃起身大喝，尽起伏兵，去抢敌寨。突入寨中，四下放火，敌军无备，登时大乱，被义军左冲右突，杀伤甚重。
       朵儿花见左近突起大火，正自无措，继之得报后寨火起，恐元帅有失，急发兵往救。
       郭子兴等人在城上遥见远处火光，继有探马来报，说贾鲁寨中起火，朵儿花已发兵往救。知是得计，留邵荣率五千人守城，其余四万余众尽皆杀出城去。郭子兴恐朱元璋兵寡，令刘盛不必顾及战事，率领百骑直去支援朱元璋，务要保他平安。此时大军已经出寨去救贾鲁，朵儿花无备，被杀于乱军中。义军士气大振，往前赶杀。
       贾鲁与朵儿花各自派出的援军，相向而行，于暗夜中不辨敌我，厮杀在一处。见前后都是大火，无不心惊，欲要各自回军救援，却缠斗在一处，难解难分，大乱中死伤无数。
       那彻里不花得报，想要救援，却不敢起兵，不救时又恐贾鲁日后怪罪，两难之下，踟蹰不决。
       有人进言道：”元帅尽可按兵不动，看他们厮杀，等待消息。若我军胜，可趁敌不备袭占濠州，自是大功一件；若敌军胜，我即撤军远遁，贾鲁元帅那许多人马都不能取胜，我等又能奈何？能保大军无损，这功劳也不小。“
       彻里不花点头说道：”也说的是。“当下点齐军马，派出哨探，坐等消息。
       这时朱元璋同汤和率骑兵在贾鲁寨中往来冲突，避重就轻，直奔中军帐而去，要杀贾鲁。及至，却见中军帐早已着火，正烧的旺。
       贾鲁见元军破寨而入，知道大势已去，命人烧了中军帐，慌乱中身不及甲，杂于军卒中，欲要寻隙逃脱。
       朱元璋遍寻不见贾鲁，忽有一念闪过，挺枪大叫道：”贾鲁已死，尔等何不早降！免得枉送性命。“有人惊惧之下便向贾鲁望去。朱元璋哈哈大笑，以枪指之喝道：”败军之将，还不下马受死！“
       贾鲁一时间血脉贲张，气往上冲，只觉眼前一黑，倒撞于马下，翻身挣扎了几下，大叫一声，气绝身亡。
       朱元璋令丁辽割下贾鲁头颅，前去号召元军，众军卒见主帅身死，大多伏地归降。
       彻里不花闻知贾鲁兵破被杀，急起军而去，连粮草也都不顾了。
       元军中有一将，名唤缪大亨，当年本是要聚众自保，后来不得已降了元军，今见大势已去，乃率本部万余人奔定远而去。朱元璋并不追赶。
       贾鲁尸身于乱军之中被人踢来踏去，从怀中掉出一物，随风飘扬，落于火上竟也不燃，有降卒识得此物，取来奉之说道：”此为元顺帝赏赐贾鲁的一件披风，贾鲁多曾炫耀，据说乃是别国进贡之宝，也只将军这般英雄方配得上此物。“
       朱元璋哈哈一笑，以枪挑过，随手披在身上，说道：”回去正好献于元帅。“乃整束军马，教汤和率四千人并降卒往回杀去，而后，教剩余的一千士卒急去抢救粮草，恐被寨中大火烧了。安排已毕，方松了一口气，却忽听有人大喝道：”纳命来！“抬头来看，于火光中见一人纵马趋近，张弓而射，不禁失口叫道：”不好！“急忙闪身躲避时，肩头已然中箭。